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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渡边优里卡
  • 2019-07-27 01:4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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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那条喧闹的商业街,朝着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回家路前进时。天色已经开始略略有些阴沉了,闷然而沉重的铅云织在一起——这大概又是一场六月雨。尽管这雨还酝酿在灰色的铅云之中没有降下,女孩子却可以大概知道它应该很快就会到来。而且,同以往一样。一开始一定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,但是稍稍纵容就会演化成一阵瓢泼。

不知道和这样快要下雨的天气是否有关联。街上某些吵闹不止的东西开始渐渐平息下来。平日里隐藏在周遭氛围中的,那种令人窒息的浮躁,仿佛被什么东西稀释净化了。但是,它们并没有就此四散而去,反而悄悄在蓄积着,变成另外更加了不得的东西。然后隐藏在四面八方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,在某个无人看顾的地方,自顾自地生根发芽。然后继续自顾自地飞来飞去,存留在周遭。徘徊不定,但又挥之不去。

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,交通信号灯猩红色的光芒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着,附近的车流也好,对面的人流也好。动动静静,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流动得有些倦怠的河流,虽然绿意盎然,但是总体没有什么生气。

抬眼望去,铅灰色的云朵已经透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光芒来。远处某一角的天空,显现出了妙不可言的青色。少女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,她喜欢这样的青色。这让她经常性地能想起一句诗,“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得干干净净,归还给一个陌不认识的人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那种妙不可言的天青色。总能给予她莫名其妙的空旷感和辽远感。就好像天空再无云彩,大地上再无人类一样。可是,假如天空中再无云彩,大地上再无人类。只有她一个人孤独昂首存在于此的话,那将是一件多么痛苦而又悲伤的事呢?但她就是无法停止去思考这些,纵然思考这些会让难忍的孤独感缠绕上自己,可是放弃思考的话,又好像死死握住悬崖上的荆棘一样,使她难以坚持。

她这么想着,眼前的红色信号灯的灯光依然还在流逝着。不知为什么,那红色的灯光的猩红在她的眼中化为了流动得鲜血,他们在孤独的容器槽中翻滚沸腾着,然后缓缓流走,渐渐抽空……终于所剩无几。

当红色信号灯的光芒变成了绿色的时候,她周遭一直静止不动的人流开始像复活一样地行动起来。然而她还好似没有从梦中苏醒一样,仍然站在原地。结果被急躁而又慌忙的人群推搡了几步,她缓缓地抬起眼睛。信号灯的绿色仍然醒目如初,方才的红色灯光仿佛流淌到了斑马线的地面上,如同一潭死水,如同淌下一摊鲜血。

天空中突然落下了点点滴滴的雨花,她分明看到,那些雨滴滴落在前面行人灰色的衣服上,绽开了一个漂亮的形状。

突然,也就是电光石火的工夫。什么东西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,一个银白色的物体向发了疯一样冲向闪着绿色光芒的信号灯。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对着围堵的猎人发出愤怒而又悲哀的嘶吼,随后一声巨响。玻璃碎裂,银白色的物体颓然停下,截断了行进过程中的人群。宛如死亡的巨人,四周不安与恐慌聚齐。四周立刻如同炸弹爆炸一样产生了恐慌和混乱。

女孩轻轻瞥了一眼,她分分明明看到了流淌的鲜血,在地面与粉碎的玻璃碎片混合着,降下的雨滴开始变得强了起来,给鲜红的湖面点缀起了涟漪。

女孩没有带伞,她静静地站在骚动而混乱的人群中。欣赏雨景,雨水很快沾湿了她白色的上衣…………

我坐在昏暗而阴沉的办公室,这个硬而不舒适的座椅上。天气的不佳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郁,加上房间内灯光照明欠佳,更让我的不满又多加了几层。此时此刻,我不知道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里发生了什么。我只是和我的老板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讨价还价着,我一直有理有据,力求努力得到理解达成共识,但是对方仿佛就是不接我的茬,眼皮也不抬地卧在他的沙发转椅里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进行对话。他看上去懒散而又颓然,一头乱发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去理发店修理了,满嘴的硬茬胡须也任由其自由生长着。他的脸如同荒芜许久无人打理的庭院,紧紧关闭着生锈而又凄惨的铁栅栏门,让人心生意见却又感到无可奈何。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,有点让我想起初中时候的生物教师,因为阑尾的关系,有一阵他上课只能这样有气无力地讲课:

“……嗯,上节课我们…………已经讲过叶绿体了。那么,今天我们来学习,学习啥呢…………线粒体,嗯,是的,线粒体。线粒体是遗传信息库,嗯?什么?没有讲过叶绿体,哦,那就是我把课表拿错了。实在抱歉,那我们从头开始吧。”

而他现在,正用这种让人难以肃然起敬听了却又心生不忍的口气对我说道:

“不是我不想给办公室安装电灯啊,本来我们这里采光良好……白天就是靠日光照明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啊。我本人嘛,又喜欢阴暗的氛围,所以不讨厌这样的阴天使房间里漆黑一片。而相比安装一个电灯就会很麻烦,既要自己亲自去选择灯管啊电线啊的,还要请人安装。想到这些我就头痛不已,所以还是暂时搁置一下吧。”

他说的话经常歪理一堆,没有逻辑硬找逻辑,不存在的事情则编造事实,没有的事物则无中生有。总之胡拉滥扯,全都是在为他自己的方便找辩护和借口。他的行动基准也低等得可怜,完全不以什么崇高目标远大理想作为原则,总是以自身的随性来决定一切。“嗯……这个嘛,我不喜欢,不做。”“什么嘛,跟我有什么关系,不管。”总而言之,即使让我再宽容再委婉几倍,我依然觉得他的性格糟糕透顶。至少没法与我相容,如果不是看在他迄今为止帮助了我无数次的情况下。我情愿从来不曾认识这个看上去形迹可疑的成年人,更不会乐于在他这样条件穷酸的藏身处里为他做工。

“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昏暗的房子,也不能作为你不安装电灯的借口。一来这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办公室,二来你无法保证你不在什么时候不需要照明设施,所以我感觉你无论如何也得安装一个。这件事可没得商量。”

“阿拉,我雇你来可绝对不是为了叫你指点这个指点那个的。雾野……”名叫银弹的男人,无可奈何地做出投降的姿态,对我抱怨道。

“我这可不是指点,只是作为社员提出正常的需求罢了。”我回答。

银弹看了看我,做出了一副“真是拿你没办法”的表情。随后好似闭眼小憩似的沉吟了一会,忽然睁开眼睛说道,

“阿拉,外面似乎已经下雨了呢……”

我打开窗户,向外探出手掌。果不其然,我的掌心正好接住了几颗向下坠落的雨滴。

“小雨,不过……看上去还有愈演愈烈的可能。”我半自言自语地说道,随后想起了什么,我转向了银弹,“你这里话说有没有雨伞一样的东西啊,马上就是风铃那家伙的放学时间了。没有雨伞雨下大了她想必会感到困扰的吧,我去接她?”我提出了一个怎么看都是十分合理的请求。

“去什么去啊,那小丫头没长腿啊,不会自己过来吗?下雨又怎么了,你觉得把她扔在大雨里浇半个小时就能让她重感冒不治身亡了吗?你把她当成哪家韩国电视剧的女主角了?”他的毒舌如同一串连环爆炸的炮竹,我经常为此满头黑线。不过久而久之,也逐渐适应习惯了。我只能求同存异,向他说明:“你看,好不容易说通了她加入我们。咱不跟人家主动接触,一不联系二不打招呼的。总归不好吧,再说,毕竟是相熟的女孩子,明明知道下雨却丢在雨里,不叫事啊。”

“我就烦你们这些人类啊…………”银弹卧在沙发椅里,发出了一声悲哀的长叹,“我自从孩童时期以来下雨就从来不打伞,每当看到天上毛毛细雨却还堵在地铁站屋檐底下翘首以待的人们。我的内心都会产生无边的悲凉与愤慨…………”

我懒得理会他的胡说八道,确定了雨势仅仅处于毛毛细雨的等级之后,便拿上钱包走出大门。既然这穷酸办公室里没有伞,却不妨碍我到最附近的便利店去购买一把。反正银弹那家伙是绝对不会买的,不如我提前预备好。反正肯定会用到的。

银弹的寒酸办公室位于这个不起眼的公寓楼中,这栋楼如同银弹一样被人无视无人问津。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它的存在,由于不远处新建了新的居民楼,所以居民们纷纷抛弃了原先的住所,奔向一片新的天地。留下的无非是冥古不化或者懒得再进行移动的家伙,或者是干脆银弹这样的可疑人员。所以这样的环境,说成糟糕也绝对不过分的。

走过几条狭窄老旧的胡同,穿过小巷转过街角的几件小院子。就会来到通向新天地的大路——新城区。这个城市规划的重点地带,在这里兴建有崭新的图书馆,商场和学校。都是簇新的高楼和大厦,与银弹所处的那个乌漆麻黑的地方截然不同。让人不禁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提到的东卵和西卵。给人观感上有所反差,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。

关于城市规划的问题,我无法评论也无从评论。我也没法说出这个新城区究竟建设得多么具有创造性,反正平日里买什么东西,或者进行什么娱乐,吃个饭坐个地铁。我都要穿过小巷子来到这里,风铃的学校就在这边,而我的学校也是一样的。所以对这边的状况我感到了若指掌。尽管这边的道路交错纵横,场所也五花八门。但是我能在其中穿行自如。

穿过小巷走过天桥的时候,雨点开始变大了。这让我不由得用手抵住自己的额头,以护住我的眼镜不被飞来的雨点溅到。在雨中车流略有稀薄,却仍然呼啸往来不绝。这是同往常一样的旋律,道路笔直平坦,人们也各司其职。说到底,我还是相信人类社会存在这样可信的和平。一切都在某种机制和规则的管理之下变得井井有条,我绝不相信这些是虚假或者懦弱的。即使银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向我灌输他那样的歪理邪说,我依然相信世界的和平。这一点始终没有变化。

和平是什么呢?

老实说,在没有遇到银弹之前。我从来没有深刻地去思考这个问题。因为我记不知道灾难和危险的构造,也没有亲眼见识他们的可怕。所以我无从了解和平,只是麻木地从别人的口口相传中知晓他。“不了解自己因何而和平的人就是行尸走肉”,这一点我想我再也了解不过了。这是我从那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火中得到的答案。

在那个星期四的下午,我突然被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火包围。而我身处在不知道怎么构建出来的玻璃房子中,无从逃生。眼看着大火渐渐靠近,那种恐惧和灼热至今烙印在我的鼻尖。我怎么也没法忘记。

也就是从那天开始,我开始对眼前和平的景象产生了疑问和怀疑。我怀疑这一切都是随时可以扭曲的虚妄幻象,因为我周遭的每一个人都无不在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和平。他们穿着时髦漂亮的衣服、玩着时下流行的电子游戏、偶尔呼朋唤友,去吃一些古代皇帝都难得吃到的事物。他们呼唤这样那样的自由,强调着偏执的自我和大可不必的过分的自尊他们。从来不知道我在那天的大火中理解了什么,也根本连我遭遇大火的事情都一无所知。他们只知道,我就是普通的高中生雾野,一个同他们一样享受着眼前和平的平凡的人。

“不了解自己和平的人,就是行尸走肉。”打那以后,我开始决定牢牢记住这句话了。尽管我还不太了解眼下的和平,但我想把这句话当做某种徽章紧紧地攥在手里。作为我同周围的人不一样的证明。我把这句话牢牢地记住了。

雨持续下着,而且越来越大,我闯进便利店。买了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,三个番茄三明治,以及一瓶小麦草芦荟饮料。三明治有时买两个,有时买三个。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是一直买两个的。

外面低洼一点的道路已经开始积水了,雨水哗啦哗啦地聚集在一起,朝雨水井的井盖眼中流去。道路湿润,空气也沾染了不少水的气息。老实说我也和银弹一样不讨厌下雨,但是我又和他有着些许的不同,他单纯是享受暴雨淋湿身体的痛快,而我极其讨厌被淋湿。

我撑了伞,决定往风铃的学校去。

去风铃的学校需要走一段距离,其中就必须经过一段地道。这道路我早已烂熟,所以毫无犹豫,径直走向了那里。

我正是在那个地道口,看到那个女孩子的。

我看到她的时候,她就那样沉默地依靠着地道的墙壁,巴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,由于地道地势低洼的缘故,积水流淌下来。她的脚下积蓄起一汪小小的潭。她站在一块砖板上,脚不会被雨水沾湿。四周时而刮起不小的风,吹得她的长发发梢飘动着。她的白色衣服仿佛稍微淋湿了一些,有些透明。这透明足以使内部的衣物清晰可见,所以我能看到她紧绷的白皙皮肤和黑色的胸罩带。

我看了她一眼,犹豫了一下。地道里奇迹般的无人,她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地道的一隅。整个地道安静无声,所以穿过道口的雨声更显得分外好听。

我最后还是决定不向她搭话了,因为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。而且有一张苍白却漂亮的忧郁脸蛋,那脸蛋上明显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。我无法鼓起勇气向摆出这样表情的同龄女孩问话,如果被当做恶意搭讪,老实说我会很受伤害的。

所以,我最终决定从她的身边轻轻走过。

我打着伞 ,踏着地道口积水的地面,经过她的身边,这个时候,她转过头,用她低沉却蕴含着什么的眉眼,长长地看了我一眼。

我的脸有点发红,尽管只有一秒。

那种目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悠长却锋利,似乎刺穿到了我的灵魂。

似乎……差点刺穿到我的灵魂。

真是好危险啊。

现在想一想,那或许的确是一次危险的会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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